邦良 捧江山给你
夜深了。
“陛下，”张良开口轻轻唤了声，大着胆子上前为刘邦添上一件大氅，“夜里凉。”
不待刘邦询问，他便主动开口解释了，反倒显得欲盖弥彰。
刘邦只是抬眼看了看他，见他垂着头将自己的目光躲开了，轻笑一声：“多谢爱卿了。”
“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，各项事宜都安排妥当了？”
张良垂眸答道：“都安排妥当了。”
在张良这句话收尾后，一时无人再开口，空气随之陷入了一阵死寂中去。
他垂眸盯着自己袖上的花纹看了会儿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
刘邦以为他有话要说，便侧耳去听，却发现他真真切切只叹了口气。
“陛下。”半晌，张良复又开口：“江山值得吗？”
话音落下的同时，听得“咔哒”一声响，笔被搁在笔架上，刘邦拢了拢袖子坐直了腰，微微侧头看向张良。
他沉声道：“子房，你逾矩了。”
张良“咚”地一声朝他跪了下去。
聪明如他，早已得到答案了不是吗？
“臣，知错。”
从头至尾，就是我一人的痴心妄想。
“张子房今日为何没来？”
刘邦刚一进殿，立刻有几名宫女上来动作利索地替他换下朝服。
“这……张大人只交代奴才，说要陛下，亲自去见他。”太监诚惶诚恐地伏在地上，颤颤巍巍地答道。
太监答完话抬起点头去瞧刘邦的脸色，果不其然见刘邦皱起了眉，又给他吓一激灵，老老实实地把头低下去了。
刘邦疑道：“他搞什么名堂？”
说话的功夫，宫女们已经将朝服换下，又服侍刘邦换上常服，刘邦一振衣袖，点了那吓得半死的小太监的名儿：“你跟朕去，瞧瞧咱们张大人这是怎么了，连登基大典都不肯来。”
刘邦方一进张家大门，就见张家管家红着眼眶抹着泪迎了出来，他脚步顿了顿，心中“咯噔”一声，狠狠抽动了下。管家见到刘邦也是一愣，随即忙跪了下去，嘴中喊着“草民拜见陛下！”
“平身，”刘邦摆摆手，“你家大人呢？”
那厢管家刚起身神色缓和了些，不料刘邦这一问，又将鼻尖的酸意引了上来。
管家长长叹息一声，手指哆哆嗦嗦指向宅子内：“我家大人……薨了！”
明明四周是静的，刘邦却觉得“轰隆”一声巨响，一道雷从天而降将自己的灵魂与身子分成了两半。
灵魂那一半轻飘飘地随着风飘上了天，俯视着地上那具身子不顾形象地冲进张良房中。
张良安稳地躺在床上，嘴角扔挂着那抹势在必得的笑，胸有成竹的模样鲜活得仿佛没有死去一般。
但已经发青的唇色赫然宣誓了主人的状态。
“哎呀！这是服毒呀！陛下，陛下去不得呀！太晦气了！”
小太监这时仿佛忽然来了胆子，掐着尖细的嗓子试图拦住刘邦，被他一把推开。
灵魂看见自己抓起榻上早已预备好的遗书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。
他凑上前去看，信纸上寥寥几行字，写的是——江山臣为陛下捧来了，自由也请陛下还给臣，臣，告辞。
“张子房，”他听见地面上的自己哽咽着出声，“你的目的达到了……”
他好像感觉空中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肩上，他仰头向天空更高处望去，白雪如同柳絮般洋洋洒洒落了下来，落在他发丝上、眼睫上。
京城第一场大雪，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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